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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2-6 20:04: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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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两万人的军力是一个什么概念呢?战国时期列国交战,动辄就会有数万人的斩首,这个数量级在春秋时期是不可想象的。按照春秋时常规军力配置,一军的兵员数量约在10000至12500人之间,两万人基本上等于二军的规模,具体的细节前文已经有过介绍。
而依照后来儒家所设计的理想模型,诸侯国军队规模应维持在“大国三军、次国二军、小国一军”的水平上。这也就意味着,二军基本可以与当时中等以上诸侯国所保有常备军规模相提并论了。现实情形亦是如此,晋武公在统一晋国受命为诸侯时,其军力规模只有一军,到献公中期才扩展到二军,这个规模一直维持到城濮之战的前一年。秦国军力弱于晋国,两军基本上就是他们所能调动的全部力量了。也就是说,为了能够征服郑国,秦军几乎是将全国常备军力全部派了出来。
既然秦军主力已经倾巢而出,而领军的将领又丝毫不把这当回事,如果晋国能够利用这个机会,将秦国的有生力量一网打尽(这件事光是想想就已经够刺激了,也难怪先轸会为此亢奋不已),秦国还有什么力量与晋国抗衡呢?更何况,秦穆公一直都注重形象建设,如今却趁着晋、郑两国国丧期间发兵,而且还不向晋国借道,这一连串的失误就已经把他终身奉行的仁义之道弃之脑后了,可见他如今有多昏聩。穆老头子好不容易昏一次头,你也不能辜负了他的一番心意不是?
先轸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转瞬即逝的机会,力排众议厉声反问道:“晋国有大丧秦国不来吊丧也就罢了,反而要趁机攻打我们的同姓国家,是他们无礼在先,跟他们还讲什么恩惠?更何况,一日纵敌,数世之患也。为子孙后代谋福利,这才是对先君最好的报答!”天赐不取,必受其咎,先轸如此坚持,众人也无话可说,只能听从。
不过栾枝的疑虑也总得考虑,秦穆公犯浑是他的事,作为诸侯之伯,天下盟主,你也不能总想着学习坏典型吧!春秋时期虽说礼崩乐坏,可表面上的礼仪总还是要遵守的。莫说是在本国国君的丧期内,便是出征时遇到敌国国丧,领军的将领也必须得撤军回国,以便让敌国从容地把丧事办完。晋国现在正处于丧期之内,晋文公的尸骨还未入殓,按理来说是不应该动刀兵的,否则的话,那就是真不把先君放在眼里了。
这的确是一个相当难缠的问题。秦穆公正是看准了这个时间差,认定晋国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丧期内出兵,这才敢于倾尽全国之力长途奔袭郑国。这个问题若不得到解决,出兵便不具备正义性和合理性便会受到质疑。就算你们无所谓,可这事要传扬出去,老百姓会怎么看,军中将士会怎么想,国际舆论又该怎么议论你们?公然违背周礼,无视法纪,就算是打仗打胜了,你们就不怕众口铄金,就不担心诸侯举旗造反?
正所谓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这些阻碍对于素来不走寻常路的晋国人来说还真不是什么事:假如我们就是遵循了先君的遗愿呢?
于是乎,这年十二月初十日,也就是晋文公去世的第二天,绛都郊外就发生了一件咄咄怪事。
那一天,不知天上有没有下起濛濛细雨,人们在一片哀歌之中,心情沉重地扶着晋文公的灵柩,准备前往曲沃。可队伍刚刚离开绛都,棺材里就发出了一阵奇怪的声音。据当时在场的人回忆,那声音沉闷而嘹亮,就好像是有一头牛在棺椁中嚎叫。
人要见鬼或许不稀奇,可如果白日见鬼,见的还是国君的鬼魂,那可就不一样了。扶灵的人被这一声嚎叫都吓得面如死灰,纷纷拜倒在地,一个劲地向死去的先君叩头求饶。
每当读到这段故事,总会有人忍不住八卦之心大发,从而提出一些让人感到匪夷所思的疑问。比如,晋文公生前是反对伐秦的,可为什么在他死后手下的将领就一反常态坚决伐秦?为什么晋文公的灵柩会发出如牛叫一般的声音?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有人据此推测,认为晋文公的死或许是一场阴谋。因为晋文公不同意伐秦的意见,结果就被这些大臣们害死了,甚至还耸人听闻,说晋文公原本没有死,他最后是被人活埋的。
所谓语不惊人死不休,古往今来为了争权夺利弑君杀人的事情不少,可若因为意见不和就要对国君滥施武力,甚至还要活埋君主,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这种说法所提供的依据大多牵强附会,多半也是好事者为博眼球、刷流量而胡乱附会出来的邪说,不值得取信。
言归正传。这件事发生后,国人都被吓得面如土色,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时有一位大夫名叫郭偃的大夫突然站了起来,向众人说道:“诸位不必惊慌,先君这是在向我们发布命令,说不久之后会有从西方来的军队过境侵袭,如果出师攻击,必定会取得大捷!”
郭偃又叫卜偃,是负责占卜问神、沟通天人的神职官员。早在献公娶骊姬的时候就有过表现,此后更是以一个预言家的身份多次现身说法,在仍崇信神祇鬼怪的时代里拥有很高的威望。与此同时,郭偃在晋文公时期还主导了晋国的各项改革,因此在政治上颇有建树,是一个能与管仲齐名的贤臣,深得文公的信赖。正是因为他有着特殊的身份,以及在国内与日俱增的政治声望,使得人们深信他的确能够听得懂棺材中所发出的声音,自然而然地也就认为这真的是先君显灵在向人们发布命令了。既然先君都已经发话了,那还废什么话?
有了这样一个铺垫,晋国在丧期内开战的伦理困境也算是迎刃而解了。接下来要考虑的,是该如何把握好这次机会,给秦军以最致命的打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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