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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3-3 14:1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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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备受社会关注的长沙南宋古城墙保护方案chutai,有关方面最终确定了对其中保存最完好、信息量最丰富、价值最重要的20米古城墙进行原址保护,其余进行异地迁移保护。至此,历经千年时间仍完好的古城墙将在我们这个时代迎来最“悲催”的命运——身首两处。这个方案公布后,大众争议声始终不绝于耳,有网友就直言,被割裂的历史就像是被解剖的尸体。
在这一事件中,有关部门的表态很耐人寻味:“此方案兼顾了开发商修改原有建筑方案的可行性。”这就是真相。看看我们身边,已经有了太多的“保护性拆除”、“维修性拆除”,而此次“浓缩性保护”只是又一次对历史文物的阉割。
浓缩的都是精华?
2011年11月,长沙市朝宗街万达广场项目工地发掘出土了120米长的古城墙(实际长度估计约为200米左右,因为有一段在工地里售楼处下方,尚未发掘)。
经过专家认定,这段古城墙年代始于南宋初期,历经元、明、清至民国时期,见证了长沙城址与湘江岸线的千年变迁,可称长沙千年历史的载体。
这次发掘出来的城墙,里外共两层,宋代城墙在里,明代城墙在外,明代城墙就叠压在宋代城墙的墙基之上,用专家的话说:“这简直就是一段叠压的千年长沙古城演进史”。在城墙部分青砖上还清晰刻有“长沙”、“宁乡”、“善化”等地名和“忠义军”等字样。而在这段城墙的东北边不远即是营盘街。据史料记载,这曾是抗金名将、大诗人辛弃疾率领“飞虎队”的驻地。“飞虎队”是辛弃疾任湖南安抚使期间组建的一支抵御金兵的地方武装。此外,南宋时期,当时不少自发组织的保家卫国武装都称为“忠义军”。
城墙是古代城市的守护者和城市兴衰的记录者,它会用它的建制、伤痕、材质,告诉我们远隔千年的时空曾经的繁华和蹒跚落幕。宋代是中国古代商品经济和文明发展的最高峰,但长达百年的抗敌战争以及“崖山之后无华夏”的历史让宋代城墙保存到当下的已很罕见,全国仅有十几处,湖南此前仅在茶陵县发现一处,现已是国家一级保护文物。而与之相比,多个朝代叠加的长沙古城墙价值显然更高。因而,对于这一重大考古发现,有专家称之为“堪比马王堆”。
不过,在我们这个时代,一个有关价值的定律是,那些秦砖汉瓦的价值在于去创造更多“价值”,而一堆停留在原地的砖石瓦块如果不能提供“价值”,相反还会阻碍“价值”的实现,那它就必须离开这块生于斯长于斯的土地。于是,围绕着古城墙如何保护的事件进展,尽管有古建筑专家柳肃发微博引发大众支持,有媒体与著名主持人汪涵积极奔走,有长沙市长与民众代表对古城墙近距离探访等一连串令人振奋的消息,但最终,所有善良的人只猜到了开头,却没料到结局:原址保护是“浓缩的”,对历史的观瞻将是被阉割的。
那么从120米到20米的浓缩到底是如何出炉的呢?资料显示,长沙开福万达广场A、B、C、D四区项目总占地180亩,总建筑面积超过100万平方米。古城墙横跨该项目C、D两区,总长120余米,若要将其完整保留,将大大挤压C区的用地空间,必然损及开发商经济利益。因此,除非政府向开发商返还该黄金地块的土地出让金,收回该区的开发权另作规划,否则完整保留古城墙的可能性极小。
随着越来越多细节被媒体披露,整个脉络逐渐清晰:首先,主持此次方案chutai的地方政府有关方面在论证初期,曾以汛期来临等技术难题作为要求古城墙全面搬迁的理由,但随着越来越多专家的意见及论证,人们发现这一技术难题其实是被夸大的。于是,在接下来的过程中,20米的最低保护长度就被堂而皇之推了出来。
事实上,20米并不是专家论证的结果,而是政府与开发商利益趋同一致的定论。在2月23日的专家论证会上,文物部门提出,这段20米城墙的主要特点在于几个朝代叠加的证据非常明显,而且保留有战争痕迹,最有价值。更重要的是,这一段城墙刚好落在万达广场建筑方案调整后的一座3层裙楼脚下,“易于被万达接受”。如果再延长,则将深入两座分别高达150米和193米的超高层建筑底部,万达调整方案的难度将加大。
这个定论其实早在2月14日就已现端倪。当日,万达方面在长沙市城乡规划局网站上悄悄挂出了调整方案:原有C、D地块被合并,原有4座住宅楼被改成两栋更高的写字楼。23日专家会的次日恰好是该方案公示期结束,其实并没给20米保护之外的任何方案留出空间!
谁为保护付出代价
应该看到,关于长沙古城墙保护的孰是孰非并不是个例,特别是对那些文化层叠加在一起的地区。2011年5月,中国房地产标杆企业——绿城集团在杭州的地王项目“御园”因疑似处于南宋皇城遗址核心区被政府叫停,这是当年中国房地产业一个轰动性的事件。时至今日,这一项目仍未开工。
2009年,该地块以24295元/平方米的楼面地价出让成为杭州当时“地王”。楼盘占地32亩仅推出77席,有70席330-410平方米平层官邸、7席530-650平方米法式合院,每平方米售价预计五万元至十万元,每套身价均在千万以上,堪称豪宅中的豪宅。
这个本应在2011年底开盘,预计销售金额超过几十亿元的高端地产项目停工对当时绿城集团的影响是空前的。一方面,它使得投资者对于主营高端地产,受国家宏观调控影响巨大的绿城集团前景进一步看淡,从而在股市引发了一波“绿城破产抛售”恐慌;另一方面,它使得绿城本已紧张的现金流以及信贷偿付能力接连经受了巨大考验。
2011年10月,记者在与绿城集团位于北京一个楼盘的项目经理交谈时,他就直指“御园”事件是绿城窘境的罪魁祸首。这种抱怨也许并不准确,但却是利益受损者最真实的心声。在这里,利益受损害者其实并不仅是城市化过程中与历史博弈的房地产开发商自身,还有着依赖它生存的员工和他们的家庭。
同样,在这起长沙古城墙保护事件中,万达集团投资万达广场的金额号称100亿人民币,而由其带动的GDP也是以倍计算,巨大的投入和利益是地方政府和开放商无论如何不可能漠视的。
长沙古城墙保护之所以引人注目,是因为它将文物保护与商业开发这对矛盾看似碰巧实际上却无可避免地碰撞在一起。
不同于梁思成故居、国民政府原重庆行营等的被“保护性拆毁”,是开发商垂涎黄金地段而故意为之,在现实中,中华文明五千年来遗失于地下的文物、墓葬、古迹,数量数不胜数,所以只要我们的城市化还在进行,地上和地下的空间还在被不断挖掘,即使没有万达广场,也一定会有新世界广场、东方广场、绿城广场等项目会与类似长沙古城墙这样的古迹发生碰撞。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为了高额的利润,冒天下之大不韪,破坏文物强行上马的开发商毕竟是少数,更多开发商如果明确知道地块上有保护文物,往往会惹不起,躲得起,看见文物就绕道而走。因为由此引起麻烦,显然有悖于“利益最大化”的资本原则。
彼之宝贝,我之毒瘤。对于开发商来说,宁可不要这样的“宝贝”。保护“宝贝”,应该怎么保护?拆除异地重建还是让工程停工?如果停工甚至整个工程下马的损失谁来承担?不保护“宝贝”,那就要承担巨大的社会舆论和行政压力,甚至会触犯法律。于是,文物需要保护,事先并不知情的企业又不愿意买单,折中式的“浓缩性保护”也就出炉了。
城市化与历史之殇
有人说,城市化时代的当下中国越来越像一个高速挖掘和建设的大工地。而在城市边际不断蔓延的过程中,历史与现实的碰撞不可避免。
于是,在争议中,类似长沙古城墙、“御园”这样的一幕幕历史与现实的碰撞,在城市发展的交叉路口不断上演着。
那么,在城市化的时代,是否真的无法实现历史与现代化的共存共生呢?下面的例子或许可供参考:2001年,四川成都,沉睡三千年的古蜀遗址重见阳光,成吨的象牙、成千的金器、精致的青铜、无数的玉器出土,不仅破解了广汉三星堆这个古蜀王朝的都邑突然消亡后去向何处的谜团,还为成都文化找到历史源头。为了完美保护这一历史积淀,当时的成都市委、市政府从开发商手中重金买回456亩的大遗址,并在严控遗址周围新建筑的风貌及建筑高度的同时,对遗址东边的居民住宅、道路等进行全面整治,使之与遗址文化底蕴相匹配,创造出有利于金沙遗址永久保存的环境。之后,历经文物专家、建筑专家、政府、开发商等多方面参与布局,建于商末至西周的古蜀国都城金沙遗址,2007年4月起,以考古发掘现场、出土文物展示、园区文化景观相结合的全新面貌出现在成都市区,截至2010年,面积为456亩的考古遗址公园接待游客300多万人次,创造产值近6亿。
金沙遗址保护让我们在商业开发之外,看到了一条不同的文化发展之路,也许它没有房地产业一夜暴发的契机,但它会是可持续的发展,同时,这种发展是历史在现实中的延续。如果说,这种发展需要付出代价,那可能唯一的代价就是让我们不要走得太快、太急功近利。
而从环境而言,广州西汉水关遗址保护的经验更贴近长沙古城墙。这是西汉时期南越国番禺都城南城墙的水关遗址,距今2000多年,是迄今为止发现最早的一处木结构水关遗址。遗址位于广州市惠福东路光明广场下,距珠江直线距离约数百米。广场整个地下一层都开辟为遗址博物馆,遗址上加盖玻璃盖,直通房顶。
水闸四周用钢筋混凝土墙进行全封闭处理,再由700平方米的玻璃防护层进行恒温、恒湿保存,供人们参观。同时在水闸周边打了两个抽水井,当地下水达到一定高度就会自动被抽走,防止水渗入到水闸中。
该遗址自2002年起,免费开放。从此,逛商场看遗迹成为广州三大奇景之一,众多海内外游人纷至沓来,这也为周边商业及地产项目增值提供了最坚实的依托。
● 结语
在今天,如果城市发展一味是让古人为今人让路,文物为开发让路,那么在历史之殇中,我们丧失的,其实是民族精神的传承。假设“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辛弃疾重生于地下,他也会对我们长叹:“历史也有涯,开发也无涯。”(作者:渠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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